第四十章 似往已回-《舞雩春归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初霭还没来得及撇嘴,就被熟练谢罪的希音给牵走了,她在要出门帘的时候回了下头,眼里满满的不舍。

    盛云沂眉梢一柔,微笑地问了句:“今天写了什么字?”

    希音转身答道:“自从上次苏大人给公主写了些字,公主每次都要她写个几句……苏大人今日劳累,就随口问公主能不能把二十四诗品默一段,公主就写了《委曲》和《实境》两段。”

    所有宫人都下去后,一个冷峻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室内。

    盛云沂坐在案后,眸子清冷如夜,手中一支硬毫挥挥洒洒,片刻后抛给了面前的人。

    “告诉栎州知州,晏氏南下让他多留着些心,该怎么与越藩交差,让他自己好好掂量。”

    季维领了命,脸上又是另一种踌躇不定。

    盛云沂道:“说。”

    季维道:“陛下明知苏大人牵扯到药库失窃一事,为何却放过她,还让她主管公主殿下的病情?陛下是否……觉得其人身份有异,于是才暂且不动她?”

    那日今上对院判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,说苏院判与进宫窃药并放倒十几名羽林卫的梁国暗卫无关,恐怕是自欺欺人。按今上的性子,他不说出来,多半后面有更狠的招在等着。

    盛云沂本不想解释,却轻敲着案面的花纹道:“季维,你见过朕在身份一词上思虑过多么?”

    他袖中的手指似乎摩挲着什么东西,浅浅的光晕从指缝里透出来,像是春日的湖光。

    季维一愣,大着胆子道:“可是因为苏回暖是北朝……”

    盛云沂对他隐去的下文不置可否,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:“十多年前,朕被先帝送往陆家军中历练,陆将军当时正值壮年,朕稍有不达他要求的地方,他就使出浑身解数责罚,宣泽替朕求情,也一并被绑到大营外。然而朕第一次被人带上战场,将军替朕挡了一刀,从此身子就败了,到了承奉三十二年,更是连下床都困难。”

    季维不敢在这一段尘封的往事中插话。承奉三十二年后的显贵陆家只是一个过去的传说罢了,谁也不会再回眺他们打了多少胜仗,谁也不会再提起镇国大将军这个封号。谋反二字犹如千钧大石,重重压在繁京的城头之上。

    但是今上此时提起陆家是何意?

    “朕监国时曾在先帝病榻前立过誓,陆家但凡有一个血缘之亲在世,朕此生都不会动他们。”

    季维怔住。

    新任的左院判也不姓陆啊?再说陆家除了那位改了姓的和亲公主,哪里有余下的沾亲带故的人?他把齐国跟陆家结亲的大族都在脑子里快速翻了一遍,陆氏子弟单薄,当时又夷了三族,好像真的找不出一个血缘之亲来。

    那时今上立誓,应是故意要违逆先帝的意思,存心要看先帝带着丁点愧疚又无力斥责的样子。

    盛云沂道:“统领还有其他要事?”

    季维随机应变的本事格外高强,躬身一礼,顷刻间消失在殿中。

    寝宫内因公主移驾燃着菡萏冷香,袅袅地窜入鼻端。盛云沂按着眉心低下头,手中的笔却冷不防停住了。

    刚才纸上在谈话间无意识地多出几个草字。他雪白的袖口微微一动,数颗水晶被手指贴得温热,光滑圆润的触感压着肌肤,又生出一丝舒适的凉意。

    他终究没有把这页揭去,而是蘸了淡墨,继续接下那两行字。

    ……力之于时,声之于羌。

    似往已回,如幽匪藏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